王 文
周 末外地出差,在手机上拜读野夫先生“答王文:中国极权派最缺什么(http://www.bullock.cn/blogs/yefu/archives/151800.aspx)”一文,字小无法字字细读与咀嚼,于是掌握了其梗概后,在回京的飞机上,写下了“中国到底处于怎 样的时代:兼与野夫先生商榷”( 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53958e280100qhen.html#comment1)一文。
我从事评论编辑一些年头,组织过许多次大 话题的辩论,其中一个编辑思路就是,千万不要为了讨论而讨论,也不要为了辩赢而讨论,而是为了拓展思路、营造社会思辨的氛围而争论。当下的中国社会太需要 思辨了,而推动平和的、对等的思辨,恰恰是我做为媒体评论从业人员应该做的。
所 以,我的头篇商榷文章,就是一来希望纠正野夫先生一个大逻辑漏洞:“自由派的对立面不一定是极权派”,所谓“自由派”们的两分法是简单化的;二来是引申出 “中国到底处于什么时代”的新话题,希望告诉所谓的“自由派”们:中国没有你们想像得那么坏,你们所批判的“中国”许多时候都是虚构出来的。
同 样,中国人也没有野夫先生想像得那么坏。坦白地说,我不像当鲁迅,当下中国也过了鲁迅时代,不必“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”。
但 很遗憾,在野夫先生回应我“中国自由派最缺什么”一文(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53958e280100q9z7.html)时,俨然把我描述成了一个坏人,或者说,是一个没有坏到底的坏人。因为在野夫先生的文中,用了 “与狼为伍”、“助纣为虐”和3次“天良(未泯)”来形容我所作所为。这不仅是对我个人的误读,如果还不算是“人身攻击”的话,也再次暴露了所谓“自由 派”们的逻辑大破绽和一个虚假假设:“自由派”是好人,而且是大好人,如果你不认同“自由派”的观点,那么,你就是极权派,你就是坏人,你就在“助纣为 虐”。我不得不再次重申,这种将价值观“价值化”是“自由派”的最大短板。当所谓“自由派”们以“好坏”、“善恶”、“高低”、“黑白”来划分这个世界 时,他们的理论困境就变得越来越大,他们能够宽容他人的空间也就越来越小。
野夫先生,请你不要再用最坏的恶意来揣 测我。正如我先前所说,我对我讲过的话、写过的字负责,它们可能不一定都对,但写字说话时,我是真诚的,无愧于心的。同时,我也相信,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 都像我这样,他们可能不够尽善尽美,但他们不是坏人。我甚至相信,那些在微博里谩骂、攻击,还公布了我的手机号的匿名网友们,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是坏 人。他们那么做,最多只是公民素质不高而已,而这恰恰也是“自由派”甚至是其中一批“自由派”领袖的毛病。
为 什么我相信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坏人呢?因为这是常识!咱们每一个人都来打量一下咱们四周的亲朋好友,他们中坏人多吗?肯定不是。这样,我们可以继续推导,一 个“坏人不居多”的中国同样也不应该是坏的,虽然可能中国还不够好。以此逻辑,我可以再次回应野夫先生,不要给我戴“极权派”的帽子,不要再说我从事的工 作是“助纣为虐”、“与狼为伍”了。
那么,我在一家被“自由派”们的价值观容忍不了的报社里做什么呢?我认为,我与我的同事们做着和野 夫先生您一样的事情,用自己力所能及之力推动中国的发展与进步。咱们的差异不在于“你是对的、好的,我是错的、坏的”,而是咱们都在以自己认定是理性的方 向,推动着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艰难前行。而历史的前进往往就是由不同方向的合力共同作用的结果。这正是咱们平和、友善的讨论基础。咱们俩没有稿费,还搭时 间、气力、精力来写这个争论,其实就是对社会思辨氛围的培养与国家的进步做出个人的共同贡献。
但 我为什么又要批判所谓“自由派”缺少必要的私德呢?因为“自由派”以推动民主自由为己任,而一个健康的民主社会的基础就是“要减少不必要的恶”。推动者的 私德、公民素质不行,他们推动所建立的所谓“民主自由制度”,一定不可能减少“不必要的恶”,相反,还有可能会增加“恶”。就像历史上的民主投票,曾经处 死了苏格拉底,曾经选出了希特勒一样,“自由派”必须要有基本的品德与必要的公民素质。这是其政治理念实践的大前提。
但 是,在我如实记录且隐去其名的“中国自由派最缺什么”一文,我阐述那几位“自由派”代表明显在这方面是欠缺的。一个能够利用自己“自由派”美誉瞬间泡妞的 某主编,他会不会一旦执政后就“后宫三千”,重回封建王朝?一个见到自己不喜欢的报纸的编辑,就连基本礼节都没有的新闻学教授、某报系评论编辑,会不会一 旦其有权后,就会残酷地排挤异己、党羽满盈?一个将私人空间的学术交流意见差异晒到公共空间,并率领粉丝大加贬低的知名教授,有没有理由怀疑他,一旦他有 更高权位,就会利用现代技术哗众取庞,骗取选票,窃取公义呢?我认为,这些怀疑是理性的。“自由派”们要为自己的民主自由理想奋斗,但他们就必须为之恪守 必要的准则,况且个人修行、恪职尽守、尊重异己等是最基本的基本行为准则。
当然,我并不认为“非自由派”不需要这 些,恰恰相反,中国所有人都需要一次“公民素质的再启蒙”。但现在的问题是,中国成为现代国家不过60多年,其间还有一半时间的不幸与折腾,中国13亿民 众成为真正公民的历史就更短了。这样的一个中国社会与“自由派”理想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?如果一旦“自由派”自身还做得不好,距离会不会继续拉大呢?
野 夫先生,请不要再误解我是民主的反对者。恰恰相反,我认为,我是中国当下“不发达民主社会”的践行者和呵护者。请允许我阐述一下我与许多“自由派”人士不 同的“民主观”。
第一,民主不是一种价值,而是一种制度设计。在这个制度设计方面,中国当下的民主程度是低的,政治 改革之路是艰难的。因为任何一个发达的民主社会所应该具备的基础,中国目前都还没有完全具备,尽管我们每天都在艰难地积累与改革这些制度基础。
第 二,民主不是静态的目标,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。即使是美国,1970年代以后,才真正实现了“一人一票”,真正的美国民主史不过才40年;在英国、挪威, 男女同工不同酬的现象还很普遍,从男女平等的角度看,中国的民主程度要比欧洲很多国家都发达。但同样,中国民主的发展还要有漫长的过程。
这 个过程至少应该有三个关键点:一是经济改革,保障所有人的温饱、医疗。否则,一旦民主化,“胜者通吃”原则将使那些穷者越来越穷。就像当下的美国,原本奥 巴马很好的“全民医保”方案却屡屡受挫,为什么?因为中产阶级以上者反对,他们可以通过民主原则合法地夺取下层阶级的利益。中国不能那样,否则,穷人是最 大的受损者。那样的中国是可怕的。所以,中国民主化的过程一定是伴随经济改革,伴随着老百姓不断致富的过程。我确信,一个穷中国一定不会是民主中国!
二 是社会改革,必须要有对社会一系列公共政策、医疗保险、司法制度、教育管理、媒体开放等等进行一系列的理顺。一个真正的民主中国,一定是有充分社会保障的 中国。民众没有司法、医疗、教育、言论的必要保障,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民主。而这些又要以经济改革带动的致富为前提。
三 是行政改革。要有一个稳定、不为高层变动所转换的公务员队伍,要有高效的行政工作制度。没有高效的行政,就不会有高效的民主。那么,很有可能就是“后地震 时代的日本”。在当下灾难频发的环境下,在中国再来一次大的自然灾害,没有高效的行政动作,谁将受到最大的伤害呢?
这 些改革基本成功后,才有最后的“一人一票”。事实上,我一直认为,“一人一票”是民主制度中最不重要,尽管也相对重要的内容。因为一个国家如果经济、社 会、行政都理顺了,这个国家就已经民主了,“一人一票”就变得可有可无。所以,在我的印象中,美国200多年的建国史上,50多次总统选举最高的投票率只 有60%左右,一般都只有50%,甚至更低。我认为,这就是民主的真正意义。
现 在中国的民主化之路出现了第一大危险,就在于所谓的“自由派”们简单化、价值化了“民主价值”,甚至将简单的“一人一票”描述为民主的全部,这是非常幼稚 的,如果我说他们不是有某种想搞垮中国的“阴谋论”的话。第二大危险在于,“自由派”们理想化、绝对化了“媒体开放”与“言论自由”,这也很要命!我在视 频中已经用实地考察的例子,讲过美国媒体控制的局限性和隐蔽性了,这里不再赘言。
好 了,这就是对那些转发、批评我微博朋友的回应。不少朋友的要求包括野夫先生本人的微博中都说“他(指王文)不答复我(野夫)任何一问题”,我现在答复了。 但还是那句话,我不想如小孩绊嘴似的吵架,不想句句回应,那就为了争论而争论了,没什么意思。我希望把咱们的理念深化下去,丰富化、健康化当下网络的思辨 氛围。
野夫先生,再次感谢你。是你的直率激发了我对诸多批评的回应。我想,我这么做是合适的、不坏的,是比 谩骂更好的对大家的回应方式。希望能够希望争论下去,期待野夫先生的高见。
2011年4月18日星期一午夜2点 05分,在报社办公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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